第4章 不放心
接下来的三日,元欢心底藏着事,一面在严褚跟前小心翼翼的遮掩,一丝异样也不敢显露。只有到了深夜,她和清茶才敢绷着神经商议接下来的计划,又早早的就准备了两三个包裹,里头装着些粗布衣裳和珠钗首饰。
太贵重的却是一样没拿,就怕出了皇宫被识货的行家认出,反而坏事。
终于,七月的最后一日,烈日当空,前往庄岩行宫避暑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宫门,旌旗招展,京都看热闹的百姓人挤人的尾随一路。
清茶亲眼瞧着那队伍出了宫门,一路不停歇小跑着回了琼玉楼,等脚踏过正殿的门槛,冰盆散发的幽幽凉气迎面拂来,她才停下来顺了顺气,惊觉后背已黏糊糊汗湿了一大片。
元欢用手里的宫扇挑开两层珠帘,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又慢慢归于宁静,她面上润着细碎的笑,声音极温和,“你这丫头,不过让你去瞧瞧禁军出城,怎的倒落了满头大汗回来?”
严褚去了避暑山庄,琼玉楼里伺候的生面孔也多了起来,她能叫出名的统共也没几个,如此这般,里头的缘由还不是叫人一猜就中?
帝王重疑,这殿里左右都是眼线,她的一举一动皆是瞒不过,既然瞒不过,还不若大大方方说出来。
严褚走了,她心情好,所有人都会觉得正常。
清茶手腕被冰凉的扇骨轻轻一点,蓦地回神,她擦了擦面上的汗,略略喘着气回:“公主快别出去了,外边日头大得很。”
元欢便松松携着她的手从屏风后绕进内殿,断断续续的低语被风吹进外头伺候的两名宫女中。
“……太后和皇上的车驾已出了宫门……公主总算可以过几日安生日子了。”
那两名宫女互相对视一眼,不动声色敛了面上复杂的神情,眼观眼心观心,只当是没听到这等大不敬之话。
这日夜里,元欢又是紧张又是忧心,除此之外多多少少还带着些对朱门绿瓦之外的渴望憧憬,她细嫩的手指头摩挲着床沿边的雕花,眼睛睁得溜圆,翻来覆去半晌也没生出一丝困意来。
最后还是起身下榻,小声唤了清茶进来。
床幔半挂,轻纱挪舞,如水华般的月光自南边镂空小窗里斜灌进来,于是红烛的光亮便被生生压了几分。元欢赤足站在地上,小脸微昂,露出尖细的下巴,不知是想防着外头的人还是怕惊了这漫漫月色,她声音压得有些低。
“团圆那边,你去接洽了没有?”
清茶点头,伸手护住摇曳的烛火,又起身关了窗子,道:“公主放心,团圆说一切听公主吩咐,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随时可以进宫。”
“剩下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公主开口,咱们便按计划行事。”
元欢松了一口气,葱白的指尖一松,晶莹的指甲上重又泛出霞红来,她抿了抿唇,到底按捺住心底的急切,道:“现在还不行,得再等十日。”
心急尚且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她们现在是在刀尖上行走,攸关性命的事,半点心急大意不得。
怎么也得等严褚到了避暑行宫再行动。不然她前脚才出宫门,连落脚的院子都没到,只怕就会被后脚赶回的男人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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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八月初九,庄岩行宫。
京都高挂的烈阳似是照不到这片地域,行宫建在山顶林间,十数个宫殿绵延,虽比不上皇宫大气恢宏,但也别有一番雅致。
最重要的是皇太后的身子终于有所好转,由暑热而起的胸闷晕眩之症都消了下去。
严褚从太后的岁康宫里出来,前院里,两杆翠竹郁郁苍苍,山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等跨出那道朱门,男人面色倏地阴沉下来,他将手里那个绣着祥云的香包丢到元盛身上,声音里的不耐几欲溢出来,“南嫔什么时候也跟来了?”
元盛手里捧着个烫手山芋,不知该露出个什么表情为好,一边还要跟在主子爷后面解释:“南嫔每日跟着太后焚香念佛,心念虔诚,这回来行宫避暑,太后便要了她在跟前服侍。”
您的心思都花在琼玉楼那位身上,哪关心过这些?
最后还是太后随意点了几个妃嫔随行伺候,才没显得那般清冷孤寥。
听他搬出太后,严褚面色不见和缓,双眸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任谁从中都窥探不出一二情绪来,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瞥了眼元盛手里的香包,漠然道:“丢了。”
“告诉南嫔,既然对外说自己诚心礼佛,就别只当个幌子,再敢生事,太后也保不住她。”
元盛眼皮子一跳。
不知情的,还以为南嫔犯了什么天家大忌,可他这知情的也只看到方才太后宫里那南嫔娇滴滴说了几句请陛下保重龙体这样的话,再奉上一个亲手做的香包。
讨好君上,在后宫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怎的到了主子爷这,就变得罪不可赦了一般?
主子爷若是能拿出对旁人万分之一的淡漠,琼玉楼里那位又哪敢这般肆无忌惮?
感叹归感叹,元盛却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的,他捏着拂尘,半躬着身,道:“万岁爷放心,奴才都记着了。”
严褚抬眸,心里到底念着某个没良心的,问:“宫里可有出什么岔子?”